“柏酱，通用语考试的选择题，也只有一个正确答案噢。”
“这不是考试，不疑酱和素素姐更不是冷冰冰的ABCD！”李柏用力摇头否定着，她胸前的香囊也随之晃动。晏素素的比喻有些过于现实了，却又恰当得残忍。
“勇敢地选下去吧，柏酱。交白卷可就代表着要完全放弃了。”晏素素继续小心安抚着李柏的情绪，“选择并不可怕，修正的余地不是还有吗？柏酱之后把我救出来就好了。”
即便如此，晏素素眼前那个倔强的弱小身影仅仅是向前走了一小步。
“柏酱，考试也是有交卷时间的。”晏素素双手背后十指相扣立于沙滩之上，她催促着李柏的离开。
没有余地说服晏素素了。李柏自责地咬着自己的嘴唇，强仍着痛楚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。她的泪水再眼眶里打转，模糊了她前方的视线。少女所想的，是必须在晏素素面前表现得更坚强一点，只有这样才能传递给晏素素积极的情绪。因为她接下来面临的困境，可能会是地狱般的折磨。
“去吧，柏酱，帮我和不疑酱道个歉。最后的我还是自私地让她强撑笑容，这样的离别很糟糕吧？”
身着白裙的少女掩面轻吟着自己的祈愿，这一次，她没有听见李柏的反对声。
“去吧，去吧。向前走去，不要回头。”
晏素素透过手指的缝隙，看向向前迈去的李柏。她的眼角分泌出不知名的液体，少女用手指轻轻拭去，她不相信这是眼泪。
“去吧，柏酱，去推开那扇门。”
晏素素轻哼着自己最后的祈愿，她如释重负般放下双手，藏在袖子中的定位装置滑落到手心上。
李柏踩着湿湿的的沙砾向前走去，朝阳照在沙砾上泛起透明的光，似乎想去验证着少女所走向的是光明的未来。那个遍体鳞伤的身影在晏素素的视线中跌跌撞撞地越走越远。随着李柏在晏素素的视线中越来越小，晏素素悬着的心默默放了下来。
“对不起，柏酱。塞勒姆好像比我想得更有远虑呢。我只是想让你尽快离开。”晏素素把玩着手中的定位装置，心中默念着。
少女知道，自己肯定要再一次对峙那个危险的男人。淹死肯定不是塞勒姆的死因，坠入大海的塞勒姆哪怕不会游泳，也会挣扎着上岸。
自己又一次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处境，原因却又那么似曾相识，只不过地点不一样罢了。
晏素素回想起了自己的死因。
那日校园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彻底击碎了和平谈判的梦。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将晏素素卷出了窗外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一只小手拉住了她的手腕。随着那气浪卷出窗外的杂物从晏素素身旁坠下，发出与水泥地面相撞的闷响。
生死一线的晏素素随着那小手向上看去，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清秀女生拉住了自己的手。那纤细的手臂承受着成年人的体重，以至于女生发出沉重的喘息声。
晏素素自然认识那女生，那个叫高圆圆的女生一直是班上的尖子生。但是她也是一个娇小柔弱的存在，在晏素素的记忆中，即使自己站在讲台上看向高圆圆的座位，她课桌上的堆起来的教科书都能把这个文弱的女孩彻底埋住。
高圆圆想将自己的老师拉上来，但是她的每一次发力都化为吃力的哼吟。此时的她后悔曾经的自己找遍理由逃掉体育课和跑操，久坐于书桌读遍天下书，并不能做到所有事情。
呛人黑烟从窗户冒出，刚才的爆炸可能引起了不小的火灾。黑烟使得高圆圆连续地咳嗽，火药味与灼烧感刺激着高圆圆的双眼，眼睛的分泌物模糊了她的视线。
即便是这样，她还是死死地握着晏素素的手，哪怕那纤细的手已经开始麻木。
“圆圆，松开手。这个高度老师摔下去也不会有事的。”晏素素的安慰并非空穴来风，二楼的高度，运气好也就摔断双腿。
但是最后的结局，却没有那么幸运。
晏素素收回思绪，她下意识地摸向头上伤口附近的秀发，此时那骇人伤口诉说着不幸的结局。
“医生先生，真是被你说中了呢。我真的不适合当老师。”
她想起离开精神病院那天，在会诊室与医生的谈话。在此之前，医生甚至故意支走了周不疑。
“晏素素，你不适合当老师。”医生的建议直截了当，办公桌上枯萎的花朵落下一片发黑的花瓣。
听到如此突兀建议晏素素显得有些慌乱：“为什么？”
“周不疑的耳机，是我给她戴上的。”医生捏起那一片花瓣，将它掷回花瓶中，“目的是为了保护接触她的人。”
“诶？为什么？”晏素素坐在给患者坐的折叠靠背椅上，双手搭在膝盖上。此时的她马上就要出院了，少女还是下意识地摆出最端正的态度。
医生扶了一下他的老花镜，他接下想说的话似乎很有冲击力。
“我已经上了年纪，明年就要退休了。但是我看不透周不疑，看不透一个小女孩。”
“看不透？”
医生选择没有将这个话题往深处发展，他想提醒晏素素的，并不是周不疑给他带来的冲击。
“你为什么要把她的耳机摘下？”
“我只是觉得她需要陪伴。”
医生叹了一口气，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。
“我真想再给你加一个疗程。她手腕上的绳子还不足以说明她的危险吗？这里是精神病院。”医生知道自己没有乱加疗程的权限，他只是有一些着急，想让晏素素醒悟。
他看着晏素素不解的表情，把话题接着延续了下去：
“你不适合当老师，你缺少一些基本的观念。性格上又过于善良，以后你的学生和你相处可能会没有隔阂，没有阶级感吧。”
“和学生友好相处，不是好事吗？”
“问题在于你是复读高中老师，不是幼师。你的学生面临的是残酷的考试，不是拍手儿歌。他们曾经失败过，选择再战的他们需要的是更加严格的历练。”医生停下了笔，他的下一句教诲似乎更加重要，“最关键的是，你天生就不在乎你自己。”
两人陷入沉寂，会诊室里只剩下圆珠笔摩擦纸页的沙沙声。那声音随着一道用力书写的签名落款而停下，医生将病历递给晏素素，说出了那句让她记忆终身的话：
“你会因此而死。”
踩着地雷的左脚传来令人不适的酸痛感，这股酸痛感将晏素素的思绪拉回了现实。医生对自己的分析几乎是准确无误，溶于咖啡的砂糖要想实现它的意义，便是从存在本身消失开始。
弃婴的出身确实令晏素素并不自爱，她很少有挂念之人。她所珍爱的李柏和周不疑又却是需要自己照顾的后辈，比起自爱，她习惯于奉献。
不过医生也有预测不准的地方。
“嘿嘿嘿，医生，我有可能会因此死两次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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